特派員筆記：目睹紅衫軍驅離 身臨危境不知-- by 林憬屏

20100411 19:49:28

（中央社記者林憬屏曼谷傳真）
眼前紅衫軍不是還在唱歌跳舞？一旁的越南同業卻提醒我，鎮暴部隊要發射催淚瓦斯了，趕快躲到軍隊後面！才剛鑽到前排的軍隊前，四處槍聲大作，不久，我聽到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泰國鎮暴部隊昨晚在曼谷民主紀念碑附近一處路口，準備驅離紅衫軍。大約台北晚間9時15分左右，我和「越南青年報」與「中國國際廣播電台」的兩位同業，兩女一男結伴同行，剛剛抵達。


入夜後，我們從下午第一波驅離行動的地點拉差當能路（Ratchadamnoen）步行到繁華橋示威主場，接著往民主紀念碑移動，靠近已經被紅布包起來的紀念碑時，看到好幾個紅衫軍受傷、用水清洗眼睛，也有人正接受腿部包紮。繁華橋的主舞台，紅衫軍士氣高昂，有人放煙火和天燈，讓現場看來好像一場廟會，據說，這是用來干擾政府的直昇機。


到了鎮暴部隊與紅衫軍對峙的地點，眼前的士兵戴著防毒面具，拿著盾牌、持槍，大約三台大型坦克車阻擋在路口，還有好幾部紅衫軍的卡車。紅衫軍讓我們上了卡車（Pick up），踩上去的高度，正好拍到雙方對峙的畫面，不過並不感到氣氛緊張。


但據說，在這之前，鎮暴部隊與紅衫軍已經發生過幾波衝突，發射過催淚瓦斯，現場還瀰漫一股化學氣味。而下午的第一波驅離行動，電視畫面出現的拉差當能路，軍隊不僅噴水柱、對空鳴槍，也對示威者發射，應該是橡皮子彈，紅衫軍則以各種物體回擊。


接著鑽入坦克車後方，軍隊前面，後方是軍隊播放輕柔音樂，眼前紅衫軍在車上隨著自己播放的泰國傳統音樂搖晃身體。我在兩個鎮暴士兵、坦克車前拍了幾張在民主紀念碑前的紅衫軍，然後聽到越南同業提醒我，「要開催淚瓦斯了。」


才鑽進軍隊後面，沒聽到廣播警告，就聽到槍聲大作，大家退得很急，擁擠在一起，好多人包括士兵都跌倒了，我也跌在一個兵身上，我趁機往後一看，見到好幾個紅衫軍在身後拿著棍棒叫囂，要奮力抵抗軍隊的驅離。


似乎有士兵喊著「有女生」，接著持著盾牌的士兵把我拉了起來，塞到盾牌後面。這時，我看到鎮暴部隊盾牌朝前往後倒退。


退到一個距離後，鎮暴部隊不停對空鳴槍，現場槍聲不斷，點著美麗橘光的民主紀念碑還在後面亮著，中間的碑面被紅色的布包了起來。


突然間，一聲爆炸聲在附近響起，「炸彈？！」本能地往後一看，又一聲巨響，接著泰國鎮暴部隊往後撤離，催淚瓦斯氣味瀰漫，已經把口罩戴上的我，試圖再戴上掛在脖子上的蛙鏡，掛在背包後的安全帽根本沒時間戴上。


爆炸聲之後，部隊和記者開始往後跑，後面的槍聲卻沒有停下來。中國國際廣播電台的女記者本能按了相機，拍到爆炸發生的火光瞬間。


繼續往後跑的時候，看到軍隊拿著擔架抬著傷兵從身邊奔過，本能拿起相機按快門。一直跑到距離民主紀念碑大約300公尺的路口後，感到相對安全了，停下來，卻看到傷兵一個個被架回來，表情都相當痛苦。


有人腳被炸傷，還有人小拇指幾乎斷掉，我聽到他們用泰文大叫「醫生！醫生！」。


我們三個外國記者頓時覺得身處極度危險之境，完成任務可以返家了，但往後退到一個路口時，有一排紅衫軍守在鐵欄後面，擔心雙方再有衝突，決定向旁邊的賣花民家求援，讓我們在裡面發稿。


接著聽說鎮暴部隊要暫時撤離了，那時候已經是台北時間晚上10時15分左右。
問了一個士兵，為什麼有炸彈。他說，紅衫軍有武器，有警察在裡面。


在民家發稿時，陸續傳出300多人受傷、5人死亡的消息，其中一位是路透日籍攝影記者村本博之。我們感到驚訝與難過，才發現那個混亂衝突中，我們當時的處境有多麼危險。


泰國當局今天公布最新的傷亡人數，有20人死亡，其中6人是士兵，14名平民，還有村本博之，而受傷人數超過800人。根據醫院報告，致死原因主要是槍擊與爆炸。


經過一夜的混亂，曼谷今天暫告平靜，距離示威鬧區不遠的住處，出奇的安靜。然而，這起衝突為何造成這麼多傷亡？已讓泰國深陷另一個政治社會危機。


泰國政府發言人潘尼譚強調，鎮暴部隊沒有對抗議群眾實彈攻擊，但初步調查顯示，衝突中有人發射手榴彈和實彈，這不是標準軍隊配備；向抗議民眾發射的部分催淚瓦斯罐不是部隊使用的，部隊並沒有配備手榴彈或機關槍。


不過，許多紅衫軍傷者與家屬指控政府反應過度，使用武器對付平民，他們甚至把屍體抬上舞台，要讓抗議群眾「見證」這場驅離衝突。日本政府也要求泰國當局必須調查村本博之的死因。


在鎮暴部隊昨晚驅離行動中的死傷人數，遠多於昨天下午的行動（當時傳出170多人傷，還未聽說有人死亡），而電視畫面上，下午的行動看來怵目驚心，煙霧與催淚瓦斯齊發，雙方打成一團。


軍隊是不是向紅衫軍開槍？驅離行動是否過當？驅離行動前，是否適時以擴音器向示威者廣播警告？紅衫軍是否持有武器並以槍械和炸彈攻擊鎮暴部隊？紅衫軍是否在衝入國會與衛星地面站時，偷了軍隊的武器？這些問題，恐怕將讓泰國社會再陷入政治危機。


紅衫軍誓言繼續在繁華橋與鬧區的拉差帕頌示威，而昨夜的混戰衝突疑點重重，政府驅離行動再度失敗，這次死傷眾多，顯然，艾比希的壓力已到高點，會不會解散國會？各方都很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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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林憬屏
派駐泰國前在目的達學泰語會話及泰文字母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