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驚變, 華裔大亨林明達主導
2008-09-05
亞洲時報
泰國華裔媒體大亨林明達主導的人民民主聯盟，
展開反對沙馬政府的示威行動，持續超過一百天，
更佔據總理府及國營電視台，使政府癱瘓，迫使沙馬下台。沙馬指示威行動違反民主，堅拒下台，但承認沒有能力解決僵局。擁、反政府兩派人馬發生武力衝突，造成至少一人死亡，四十多人受傷。沙馬宣布曼谷進入緊急狀態，試圖掌握局勢。林明達兩年前展開反塔信示威，他指沙馬是塔信的傀儡，政府涉及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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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政變之頻繁，讓人側目。一九三二年，泰國王室放棄絕對權威、實行君主立憲以來，政變不斷，六十多年來，至少發生二十次政變。今年五月，泰國華裔媒體大亨林明達繼前年率眾走上街頭反對塔信政府、導致軍事政變後，再度號召民眾走出來，要推翻在大選中獲勝的沙馬政府。
林明達自稱曾經在台灣念書，父親出自黃埔軍校，是極受爭議的傳奇人物。他的支持者認為，他就像台灣的紅衫軍，要推翻涉貪不義的政府；但他的反對者則認為，林明達號召的是非法集會，用非法的方式去推翻一個由民主選舉選出來的政府。
林明達等人發動的反政府運動已逾百日，目前，軍方表示不願介入任何一方，既不表態支持沙馬政府繼續留任，也不會動武鎮壓示威者，使政變危機處於臨界點，卻可能一觸即發，日前反對和支持政府者並一度爆發流血衝突，造成一人死亡。
九月二日凌晨，互唱對台戲的挺政府「紅衫軍」與反政府「黃衫軍」在泰國首都曼谷市中心的聯合國亞太經社會大廈前爆發流血衝突，總理沙馬隨後宣布首都地區進入緊急狀態，希望借此結束對峙，將強佔總理府已達一星期的數千示威者驅離。
身兼國防部長的沙馬責令全權執行緊急狀態令的人物，便是向來作風低調的陸軍總司令阿努蓬上將。這是繼兩年前軍人政變推翻目前出亡的塔信以來，軍人再一次介入試圖化解政爭狂瀾。
婦女和僧侶組人肉長城
儘管如此，高舉「造反有理」旗幟、由華裔媒體大亨林明達和前曼谷市長占隆（盧金河）領導的最大反政府組織「人民民主聯盟」（民盟），以千計婦孺和僧侶築成「人肉長城」，負隅頑抗，並將鬥爭行動升向「游擊戰」層次，號召擁有二十萬員工的全國四十三家國營企業發動斷電斷水和癱瘓交通等罷工、封閉機場和強佔公共機關，以報復當局對他們「和平集會」訴諸武力。
泰王離曼谷住海濱行宮
形同「戒嚴」的緊急狀態令，未明定何時解除的時間表，令生活在「泰式民主」的千萬曼谷市民大吃不消。重點內容為禁止五人以上集會，要求媒體避免大肆渲染報道而造成社會分裂。實際上，未見任何一方遵守該令，兩方照舊糾合對抗。
「亂世用重典」行動前三天，沙馬晉見泰王蒲眉蓬，稟奏當前危急情勢。八十高齡的泰王為遠離政治雜音，已在幾個月前從民盟集會現場附近的集達拉王宮移居至曼谷西南一百八十公里的華欣海濱行宮。
擁、反政府兩派發生的流血衝突，令沙馬感到遺憾。他指出，為了恢復社會秩序而頒布的緊急狀態令是民主國家「最軟性的手段」，不會維持太久。記者會上，臨危受命的阿努蓬指動亂起源來自互不讓步，藐視法律和政治規則，加上媒體誤導等結果，導致社會兩極化。他重申「軍人決不動武鎮壓」，會以溫和手法讓各方和平溝通，並且排除會出現軍人政變的可能性，國會機制才是可行之方。
當年是內政部長的沙馬是一九七六年十月軍方血腥鎮壓左派學運的重要決策人物，最終是否重施故伎，以武力敉平動亂，乃是各方關注焦點。然而，沙馬既不直接處理亂局，反而將燙手山芋推給別人，飽受議論。在野民主黨主席阿比西說，沙馬利用阿努蓬和軍人為「政治誘餌」，推諉責任，實在太自私。
儘管要求沙馬下台的聲浪日益高漲，軍事將領似乎個個超然事外。當局宣布曼谷進入緊急狀態後，最緊張的人便是媒體和維權人士，紛紛出來反對，抨擊當局行動違反人權 ，因為該道命令可隨意逮捕與官方作對的人物。
林明達旗下民盟頻道ASTV和泰文《經理報》與網站、親政府的國營NBT電視台等，被視為煽動激發人民情緒的媒體，應當受到取締。當前局勢也使泰國高級官員精神緊繃，上任僅一個月的外交部長德汶納的政治秘書珀薩（前駐緬甸大使）因不滿沙馬做法而辭職。外長德汶納九月三日宣布辭職，據傳原因之一是他疲於向國際社會解釋泰國近來混亂的政局變化。
血濺街頭的衝突，不但有持棍毆鬥，還傳來槍聲。釀成一死四十三傷案。不幸被毆打身亡的，是一名支持政府的外地男子。為防止衝突擴大，軍方出動四百名軍人協助警方處理現場狀況。力挺政府的鄉下貧農因不滿民盟，在沙馬領導的人民力量黨一批議員和內閣部長號召下，絡繹不絕會師首都曼谷，奮力保衛國會大廈和一些行政機關，與民盟對抗。
視沙馬緊急令為紙老虎
沙馬發出的緊急狀態令，居然嚇不倒抗爭運動已超過百日的民盟，還遭對方譏稱為「紙老虎」。民盟精神領袖占隆說「政府根本沒有足的監獄能把我們全部關進去」，並聲稱民盟越戰越勇，不勝無歸，堅持要把「聖戰」打下去 。
揮兵佔領總理府和國家電視台NBT而遭通緝的民盟九名領袖不滿當局指控他們教唆顛覆政府的「叛國」罪名，拒絕投案自首。叛國罪的最高罰則是死刑或終身監禁。林明達兒子等三十多人也被列入黑名單中。困在總理府已經一星期的一些老弱婦孺，民盟因怕當局會突擊清場，竟派彪形大漢的安衛阻擾她們不得擅自離場。始料不及的是，風靡台海兩岸的演藝圈「小天王」TAE（唐宸宇），居然也出現民盟人潮中。
在能言善辯的媒體大亨林明達透過旗下全天候反政府頻道ASTV強大影響下，數千群不懼風吹雨打，前來捧場打氣。擁戴林明達的群，超過七成是中年婦女，且有相當部分是華裔。示威者「安寨紮營」，結果使原來富麗堂皇的總理府瞬間一片混亂，變成一個中央政府管不著的「自治區」，迎賓會堂改裝成大澡堂、廁所和炊事房，內閣車庫也搭起帳篷，成了掛起「萬國旗」的曬衣場，臭氣薰天。
根據民調結果，七成認為民盟做法錯誤。而林明達在接受半島電視、CNBC和《時代》等國際媒體訪問後，立即上台告知支持者說「那些西方記者是笨蛋，根本不懂泰國民主為何物」。那邊廂，向來脾氣急躁的沙馬以冷靜手法應對，民望上升。這形勢也有利將角逐十月曼谷市長選舉的人民力量黨候選人張巴博（原曼谷捷運總裁、泰國外交官張思源兒子），他將迎戰尋求蟬聯的民主黨籍現任市長阿披臘（李勝利）。
掀起政治風暴的民盟，目標是打倒被他們指為前總理塔信「傀儡」的沙馬政府和人民力量黨。三年前結成的民盟，曾在以華裔知識分子和中產階級人士為支持核心的有利條件下，展開顛覆塔信的馬拉松示威，最終激起軍人二零零六年九月十九日將正在紐約出席聯合國大會的塔信推翻。
主導反塔信的六十一歲民盟領袖林明達，祖籍海南島文昌，父親林謙曾經是黃埔軍人，自稱曾負笈台灣學中文，赴美攻讀歷史，太太是大學教授。他原與塔信是衛星通訊業的親密夥伴，包括前副總理曾漢光、前財政部長塔農等塔信幕僚曾在林明達的《經理報》寫專欄或當主管。
塔信七年前初任總理，林明達還充當塔信的代言人，更通過電視秀為當時受外間議論徇私舞弊的塔信政府護短。由於林明達與塔信因有線電視經營權衝突，亦出現政見不合，兩人開始交惡，林明達更稱出身警官的塔信與警界惡棍勾結，企圖建立「警察國家」，從事白色恐怖。
民盟一切決策與行動，皆取決於相當於政治局的「五大寇」精神領袖。除了首腦林明達，還有老謀深算的七十三歲潮籍華裔將帥占隆（盧金河）。這名潮籍華裔曾被國際譽為「清廉先生」。一九九二年五月，時任曼谷市長的占隆曾率領數以萬計市民對抗軍人總理素金達，結果被武力鎮壓，釀成四十四人死亡慘案。
每晚站台把塔信和沙馬罵得狗血淋頭的其他三名民盟領袖，還包括身為民主黨議員的華裔教授松傑、動員罷工的國營企業工會領袖宋薩，以及維權大阿哥皮樸。民盟舞台上司儀，不是媒體人就是左翼藝人，不少曾是去年十二月敗選的民主黨候選人。
為貫徹「把塔信體制斬草除根」理想，民盟自今年五月二十五日「星羅棋布」，隨處抗議示威，目標是驅趕今年二月回來面對貪污案審訊的塔信。塔信夫婦藉口遭林明達恐嚇，人身安全受威脅，觀看北京奧運開幕後，並未依約返泰出庭，而遠飛英倫重過流亡生涯。由於淪為一名通緝犯，聲譽大損，塔信擬把其享擁有的英超球隊曼城出售給一名阿拉伯富豪。
針對塔信夫婦棄保潛逃，林明達曾動員千人包圍英國駐曼谷使館和外交部施壓，要求引渡治罪。民盟領袖更把矛頭對準民選的沙馬內閣，指其貪污受賄，不仁不義，「限制二十四小時內下台」。然而，執政七個月的沙馬畢竟是政壇硬漢，堅持要任滿四年，既不辭職，也不解散國會。
八月二十六日，民盟把原來靜坐街頭的活動升級為「游擊戰」，先後佔領國家電視台NBT、 財政和交通等數個政府部門，最後衝破警方防線全面盤踞了總理府，還發動火車、公交車罷駛、也封鎖普吉島（布吉島）、甲米、合艾等泰南觀光勝地機場，揚言不達目的不甘休。
八月二十九日，警方為驅散集結在首都警察總部外的千名示威者，首次使用催淚彈，結果造成民盟六十六人受傷，使局勢進一步惡化，事後民盟把警方此次行動說成「血腥鎮壓」，還向警方索討一千六百萬泰銖（折合約四十六萬美元）的損失賠償。
警方反攻奪回「淪陷」的總理府告失敗後，沙馬為了破解與反對派的僵局，參眾兩院召開了緊急會議。然而十一個小時的辯論，因著朝野政黨各自表述而破裂。
人民力量黨華裔議員莊金山驚人爆料，指去年十二月落選的的泰華石化工業大亨廖漢通過民主黨議員匯了二億五千萬泰銖來援助民盟顛覆政府。包括黨主席阿比西、龍宛虹、林國濤等民主黨頂尖議員，還有陳燕賢為首的人權派參議員和活動家與學者親赴示威現場，公開聲援民盟活動，引起爭議。民主黨華裔副主席林明利立刻反駁所謂該黨與民盟同路，並指動亂起因沙馬師承塔信，任人唯親、干預司法和執意修憲洗清塔信罪名的結果，種下官逼民反的火種。
難以接受的是，民盟領袖宣布要武裝「人民革命」建立一個「理想國」，還制訂「議會三七開」 的「新政治」藍本，即國會議員限三成來自民選，其餘七成由各界別提名任命。民盟聲明即使沙馬總理辭職或解散國會，也一概不接受其他人民力量黨黨人接任總理。
民盟可接受民主黨政府
林明達指出：「以我來看，即使泰國議員是『一丘之貉』，但民主黨壞的程度最少，勉強可以接受。」他甚至表示，未來政府人事須先請示民盟，不合格的就當心遭示威抗議。然而，態度強硬的沙馬一再表明「為了守護君主立憲的民主體制，決不容許民盟改朝換代，更不會因示威施壓而辭職」。不過，中央選舉委員會九月二日宣布，由於人民力量黨副主席、原國會議長榮育涉及去年十二月在泰北家鄉清萊大選中賄選，要求人民力量黨解散，給沙馬再蒙上一層政治陰霾。
泰國媒體普遍譴責民盟企圖變天而採取暴力奪權的行為，曼谷主流媒體將林明達描繪成泰國版的伊朗霍梅尼（科梅尼）和阿富汗塔利班，批評他顛倒了鄧小平的黑貓白貓論，摸不清最終目的是什麼。
民調更顯示當前泰人民的幸福指數滑跌，政爭是罪魁禍首。司法部長蔡頌蓬表示，為了卸除政治炸藥的信管，不妨舉行別開生面的全民公投，讓民對民盟霸佔總理府的行動進行表決。他表示要是六千五百萬泰國人中，有四千萬選民投票贊成民盟行動，政府就會立即交出政權，讓林明達來當總理。
泰國媒體報道，林明達稱，他們提出了幾項要求。總理沙馬必須同意下台，讓教育部長頌猜或財長素拉蓬接任，便會結束示威。人民民主聯盟其後澄清，只要任何人出任過渡政府總理均可接納。不過，政府消息人士稱，除非反政府人士撤出政府大樓，否則不會有談判。
林明達提出的要求包括：政府放棄修憲、停止龐大的基建計劃、答應政治改革、同意由泰國的法院解決與柬埔寨的邊境糾紛。
數十年來泰國政變不斷，軍方扮演關鍵角色，泰國民眾希望，軍方這次不要介入，以避免再次造成錯誤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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